[摘要]那时,矫正视力低于0.05的他,通常被当做大近视。直到考后升学无望,他与父母,终究接受了自己是盲人的事实。用他的话说,梦想没灭,只是换了方向。他要读大学,读盲人中的首个研究生。
当普通高考(课程)生还在桌上刻倒计时———距离高考还有59天时,成都考生万开礼,今天已踏上进京赶考的飞机。
4月春暖,不及6月焦灼。却很少有人知道,另一个高考的考场在每年的此时已悄悄燃起硝烟。就是万开礼参加的,盲生高考。
去年新开设盲生高中班的成都市特教学校,今年送来了唯一的考生和毕业生,他就是万开礼。这是四川全省开设的第一个盲生高中班,而万开礼,成为四川省内盲生班诞生的首个高考生。
雄心
18岁的万开礼:
读研,开盲人先河
一年前的此时,他还在广汉四中,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高中班,等待着6月高考的审判。
那时,矫正视力低于0.05的他,通常被当做大近视。直到考后升学无望,他与父母,终究接受了自己是盲人的事实。
用他的话说,梦想没灭,只是换了方向。他要读大学,读盲人中的首个研究生。
无奈
盲生虽然有“清华”
横竖只能学推拿
他只能选择三所学校,北京联合大学、滨州医学院,以及长春大学。
四川省内没有开设盲人专业的高校,所以,万开礼只能踏上异地赶考的征程。
他想考滨州医学院。反正横竖只能学推拿,那里算是盲生世界的“清华”了。
此班成立前
今年此时
首个盲生高中班的唯一考生
盲人学生在省内往往无学可上,不得不辗转到外省的盲校读高中。西安、重庆,甚至青岛……兜个圈子再回到原籍,在省内的招办报名高考。
早早订好了票,今天万开礼就要奔赴北京了。他报的北京联合大学4月11号就要考试,考完后,17号他还要赶到长春,去参加长春大学的招考。
专为盲人安排的高考就是这样,没有统招,只有学校单招单考。想高考的盲生,每年4月到处赶考,是在所难免。成都特教学校的校长魏祥明曾想推动盲人高考在成都设考点,无奈考生太少,又是学校单招,实现不易。
正因为盲人高考很不普遍,四川省长期以来都没有盲生高中班。事实上,四川每年都有盲人会报名高考。成都特教学校德育处的廖文祥老师年年统计,从自己学校初中或中职毕业的孩子,每年有多少考上了大学,“去年光滨州医学院就录取了10个”。
只是,他们在省内无学可上,不得不辗转到外省的盲校读高中。西安、重庆,甚至青岛……兜个圈子再回到原籍,在省内的招办报名高考。
所以去年起,成都市特教学校开设了四川省首个盲生高中班。万开礼运气不错,成为了第一个,也是今年唯一一个考生。作为高考“独苗”,班主任王老师全程陪着他。王老师提前一个月就在网上订好了机票和平价旅馆。明天,他俩要去北京联合大学看考场,后天就正式开考。
过程中与普通高考唯一的不同,就是作为家长的王老师,要送他到“不能再送为止”,止于考场外的警戒线,然后由一名引导员将盲生牵到他的座位前。
至于考试内容,对于已经参加过一次普通高考的万开礼来说,挑战不大。盲生的高考大纲只相当于普通初三、高一和部分高二的内容。提供给盲人的试卷分为盲文卷和大字卷。万开礼不是全盲,可以带着助视器做大字试卷。不过,他只能选择三所学校,北京联合大学、滨州医学院,以及长春大学。在国内,为盲人开设专业的高校超不过10所,全国范围内招生的仅这三所。四川省内没有开设盲人专业的高校,所以,万开礼只能踏上异地赶考的征程。
他想考滨州医学院。反正横竖只能学推拿,那里算是盲生世界的“清华”了。
有了这个班
去年失败
参加普通高考 一门机读卡是0分
“绝大多数盲人仍只能学推拿这个专业,只有极少数高校有调琴等艺术专业,但是通常不在全国范围内招生。”
这是万开礼参加的第二次高考。如果说上一次是奢求,这一次才是属于自己的真命运。
“我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残疾人”,虽然视力只有0.01,但万开礼一直就读广汉的普通学校。除了下课回寝室打手电、看黑板要坐第一排,写作业脸要贴到本子上,没人觉得他有什么不同。直到高中毕业,他只被当做一个大近视。
顺理成章地,去年6月他与其他人一样报名了高考,以普通考生的身份。然而走上了考场他才懵了,白底红格的机读卡在他眼前,几乎就是一张白纸。
这之前,他做的是白底黑字的模拟卷,成绩在千余人的学校也能排个上游。但是高考的成绩,他却怎样也不愿跟人提起。“一门机读卡直接是0分,其他卡也不知几个题填对了地方”,他彻底承认,这种竞争,压根不属于自己。
事实上,万爸爸从未奢求过让儿子上大学。“在他失明之前,能多学点东西,就多学点;能多见识点东西,就多见识点”。高考,于万开礼而言,不是人生通道,只是失明前的风景罢了。
他自己何尝不知呢?从小到大,他的梦想是读军校,做军工,当研究原子弹的工程师。“直到高二吧”,他才彻底说服自己与这个梦想告别。也许,当会计也好,当律师也不差,但他发现,自己原来只能选推拿。他知道自己属于盲人群体的那一刻起,他就注定只能学习唯一的专业,针灸推拿。
“绝大多数盲人都是学这个专业”,廖老师称,只有极少数高校有调琴等艺术专业,但是通常不在全国范围内招生。
为何要高考
柳暗花明
从最近视的普通人到有视力的盲人
他不抗拒自己的角色变成盲人,但他受不了读中职的生活。没有作业、没有习题,没有压力、没有动力、没有信念……
去年高考结束后,万爸爸将儿子送到了成都市特教学校,读盲生中职班,学针灸推拿。
起初那两周,万开礼觉得“自己不是在活着”。
他不抗拒自己的角色变成盲人,但他受不了读中职的生活。没有作业、没有习题,没有压力、没有动力、没有信念……“我这样,将来是要做什么?”
好在,成都市特教学校刚好在当时开设了首届盲生高中班。这是万开礼的稻草,与父亲商量后,他转到了高中班,重新踏上了以高考为桥的路。只是这一次,是盲人群体的高考。
这个新开班级很有诚意,老师多过学生。首届高一新生共招来4人,万开礼是第5个学生,却是第一个高考生和毕业生。但他跟4位师弟妹共用一个课堂。
文科的文字过多,不及理科干练,所以包括万开礼在内的5名盲生,都是理科生。语数外理化生,加上体育、心理等等差不多10名老师教这个班。他们的教学,更多的是一对一。
3月31号上午的第四堂,是英语课。万开礼和3名师弟妹用类似放大镜的机器,对着课本一个字一个字地吃力辨认着。老师的声音缓慢,迁就着他们的节奏。那机器是他们依赖的助视器,很智能,能调节字体大小和颜色。而另一名全盲的女生,就只能听声音。
这是万开礼最讨厌的一科。从小到大,他“就没怎么看清过字母”。他“人生最有阴影”的事,就是在普通班时,本就看不清黑板,英文老师还非要写连笔字。
不过,尚存视力的他已经开始计划学盲文了。就是千万个难辨的针孔组成的那种文字。他要为大学和更远的将来做打算,那时候的自己,可能已经全盲了。
不甘的命运
“我想考研(课程),为这个群体说上话”
踏上进京赶考的路途之前,万开礼有点紧张了。“这次可不是耍的了,这回可必须得考上了……”,没了千军万马,他反而心静不下来,“因为这次才会决定命运”。
其实,在别人看来,考不考得上,对于盲人的命运,根本没影响。
读中职也好,读本科也罢,学的专业都是针灸推拿,就业的渠道,也是殊途同归。
那么上不上大学,还有什么区别?
“很多地方都出台过政策,大医院必须吸纳一定比例的盲人医生”,万开礼对盲人的相关政策,表现出了与年纪不匹配的驾轻就熟。“但是医院都怕盲人看病事故率高,而且吸纳医学院毕业生都吸纳不完,哪会招我们呢”。
当然,万开礼从没喜欢针灸推拿。律师也好、会计也好、心理咨询师也好,“我有得选吗?”
他说,这些专业资格考试,哪个都没规定过盲人不能考,却没有哪一个盲人能考。没有盲文试卷,没有延时政策,“哪个盲人能考?”。
其实之前的高考也是一样。因此去年,几位盲人跟教育部争取参加普通高考权利就格外轰动。主角李金生成功争取到了权利,教育部首次在招生工作文件中提出要“为盲人考生参加考试提供便利”,并且为他专门拟了盲文试卷。然而即便延时半小时,语文科目他也只摸完了“考生注意”,没来得及答第一题。
万开礼想,这不是自己的路。像所有那个年纪的少年一样,他有梦想。曾经是军校,现在只能走唯一的路,却也要在这路上筑个梦想。他说,他想读研究生。“还没听说有过盲人研究生,我要做第一个”。这不是为了出人头地,只是,有了这个头衔,也许“我就有些话语权,就能为这个群体说上话了”。记者 王垚
(成都商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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